總覺得還沒達到「三十而立」的目標,轉眼間,已經走進「四十而不惑」的分界嶺了。不知道是否這個數字真的有魔力,還是歲月的積累終究會產生質變,對於人、事、物的感觸和想法,漸漸的,可以意識到自己心境的轉變,甚至可以區辨出二十歲的自己會怎麼做、三十歲的自己會怎麼想,於是,開始覺察到自己確實長大了。
我曾經詢問過一位長輩:「我常常把事情搞砸,為什麼還是會想跟我合作?」,長輩回我:「因為我知道你最糟的結果是怎樣,而那些最糟的狀況發生的時候,我都還可以補得上破洞,但我要的是你那些我沒有的能力,所以就還是找你合作。」担白說,因為年代久遠,我描述的對話內容當然溢美於真實對話,只是想藉此對話帶出當年我的疑惑,其一是「到底什麼是合作(明知事情會做砸還要做)?」,其二是「我以後也可以這麼睿智嗎?」
幾年過去了,對於上面的問題,我開始有些體會,也有能力用不同的角度來思考、拆解,只是我沒機會再回頭詢問長輩。人生中,有許多事情的結果都跟這一樣,我們只能經歷,只能根據當下的決定來選擇我們要體驗哪一種過程,無法究其是否有不同的結果,無法追尋真正的答案。我們能做的,只有隨著歲月的增長,重新去體會同樣字句所帶來的不同感受;我們可以查察的,只有自己的那不斷悸動的心靈。
四十,如果我可以活到八十歲,那我的人生路程已經走一半了。四十,從我跟太座交往到現在也滿二十年了,已經佔據我人生一半的時間,爾後只會越來越重要。四十,我不知道有沒有成為年少期待的大人,但似乎也只能去想我要變成怎樣的老人。
或許已經到了容易回憶過去的年紀,不時便憶起過往時光的吉光片羽,對於小鳥記憶的我,被留下的片段都帶著不同的情緒,雖然不知道它是否代表什麼意義,但肯定是我尚未釋懷的事件。
自己
愛面子。年少的我滿重視外在的形象,這形象並不是指外在的穿著打扮(十幾二十出頭時確實會注意外貌),而是別人對我的看法。然而,就算會在私下道我的缺點,只要沒傳到我耳裡,對我甚無影響。那是一種似乎很重視,但其實也只在我的世界裡重視,所以我所維護的形象完全是一種創造出來的假象。
意識到這件事,並非就能克服這件事,而是在年歲增長的過程中,去理解自己為何會對某些人、事、物起心動念。例如,前幾年還在學校進修時,對於自己認同的老師,總覺得老師也應該要認為我是可用的人才,對於老師交待的工作,必須做「好」,於是乎,當工作無法順利推展時而指責於我時,我感到挫到、氣憤,甚至是認為被誤解。
以自身出發,看待事情的立場就是以我為主,再自然不過。雖然一直以來都在練習自省,對於那些掛心的人事物時時勤拭之,總是一再取出它,試圖用不同立場、不同態度來檢討自己,然後再原諒自己。我並不認為自己很成熟,透過這些行為,不過也是一種在自我下建構自我的過程,換言之,同樣是在強化自我意識的方法,讓自己相信自己並沒有那麼糟糕。
然而,在即將不惑之前,剎然地,對於自我,似乎真的開始不惑了。年少時,總幻想我工作後會穿正裝打領帶,但至今我仍是寬鬆 T-shirt 加夾腳拖;年少時,總以為我會懂得八面玲瓏招呼大夥,但至今我還是打從心底厭惡無意義的應酬;年少時,總期待我轉身化為帷幄運籌的一家之主,但至今我依然裝不出「安啦一切有我」的神情。
於是乎,在稱為「成長」的道路上,我一步步的與未來的我交疊,檢視著期待與現實的同異。我不認為這是想像的落差、更不是妥協,而是彷彿在一幅人類演化圖系中,看著自己慢慢的、步步的,走近未來的自己,並與未來的身影逐漸疊合。於是乎,我原本以為人生是在尋找自己,原來人生更像是在接受自己,就像在清明上河圖旅遊那般,享受沿途的風光遠比路途是否崎嶇重要多了。
兄弟
我有哥哥、妹妹、弟弟,雖然不算大家族,但在同齡朋友中,手足的數量也算足具規模。小時候因為跟哥哥只差一歲,幾乎是同甘共苦,雖然沒有太多的兒時記憶被留下來,但應該是開心的時光居多,因為會被我拾著不放的回憶,大多摻雜著更複雜的情緒。至於妹妹和弟弟,大多憶起的都是接送他們上下學的畫面,或是曾經打罵他們的行為。
對我而言,我很享受跟手足相處的時光,也很滿足於與手足間的相處模式,甚至很自豪有兄友弟恭的家庭。很多時候,我以為哥哥、妹妹、弟弟的這些身份,很自然的告誡我們該扮演成什麼樣的角色,於是乎,哥哥那長子、長孫的標籤似乎僵化了我以為的哥哥,因此從幼時起,我就羨慕著哥哥的沉著、專注,以及他與家族親人間的關係。
較熟識的朋友才知道,我打小就與父族親人關於不佳,我並不知道確切的原因,但我總會用「長孫」與「次孫」的關係來試圖解釋我不受父族長輩青睞而哥哥卻備受矚目的結果,同時,我也會以幼時的遭遇來合理化我在青年迫切渴望取得「成功」皮囊的行為。我總認為,只要我成功了,他人自然會刮目相看,關注就會落在我身上。
然而「成功」似乎從沒來找過我,而四十的我也不再試圖用「那一種成功」來加諸解釋自己究竟在過什麼生活。生活,就像極高溫的火焰,隨著不斷的敲打心志,焠煉出更簡練的態度。於是,腦中的結會解、心上的石會卸,而對自己的面貌就會逐漸清晰,並對過往的身影淡然一笑。而那成鋼的光澤,成為引導我走往出口的光束。
去年,隨著哥哥即將轉換職場身份,我開始能以前輩之姿提點一二,也有了跟哥哥深聊的機會,這才發現,我羨慕著哥哥,而哥哥也羨慕著我,但其實我們在羨慕的都是想像中的人,並不是那個人所認識的他自己。或許不是每個人都這樣,但我發覺我跟哥哥都在努力的符合賦予我們的標籤、但也同時在努力撕去那標籤。
在手足這個課題上,我以為我已經學會了,但其實我只是任性的用自己想像的世界,去操控著名稱「手足」的偶,直到懸絲開始鬆脫後,才開始以觀眾的角色去享受欣賞戲偶的本質。
夫妻
友人對我的印象,大概會是溫文儒雅,但其實我是家中的百獸之王,十足的貓科動物。在太座跟我交往的過程中,我幾乎是典型的大男人性格。那時她在高雄旗山讀書,溫馨接送情當然少不了,但比起她從旗山搭車來找我的次數相較,大概不是小巫見大巫可以形容的。
年輕的她,在交往時總是逆來順受,我也因而一直帶著「傳統」的視角檢視著她的行為,同時幻想著日後步入婚姻生活的樣貌,以夫為尊、以家為重。她將是我的另一半,而我是我的全部。年少時,我從沒思考過,如果她當我的另一半,那她自己的另一半呢?所以她不能擁有她的全部嗎?
我們相處的時候,甚少吵架,友人都不太相信,我也不太相信。然而,與其說我們不吵架,應該說早期她都在容忍著我的壞脾氣,才是比較貼切的事實。於是乎,我無來由的自信爆棚,認為就算海枯石爛,我們不會變,也不可能變。甚至於,我沒想過太座不是她的未來。
帶著那份篤定與霸道,我強迫她成為我希望的樣子,而她也因而放棄了一些事物,像是出國打工度假卻被我幾通電話召回、像是留在南部卻被我要求到北部同居。那時的我,不曾想過,她喜歡什麼?她想要什麼?因為我想要她是我想像中的她,她只能是我心裡的她。甚至,我沒有正式的求婚,只是跟她說,「我們在三十歲前結婚吧」,就這麼私自訂下她能夠前往的道路,並規範著她的路途上只能有我相伴。
或許是物至則反,曾經毫無脾氣的她,開始會有怒氣的表現,而我,則開始少了銳氣。就這麼著,雖然總有人會有情緒,但我們甚少吵架。之後,因為創業而開始共事的我們,又轉而是我容易燥動,她則總是有方法順著獅毛撫順我的情緒。二十至三十之間,我們交往了十年,有吵有鬧,但我們朝著想像的美好共同努力;三十至四十,走入婚姻已十年,共同扶持,經歷更多家人親族與生活的考驗。
沒錯,我們共同經歷很多,然而那不是我們到現在還能彼此相守的原因。對我來說,太座是我的意識、我的避風港,她接納我所有負面的情緒、不好的缺點,旦凡我在外面有什麼不符自己形象的表現,回頭就是跟她告解。正因為是她,所以我可以找到一個不需要好強的自己;當我在外面受委屈時,她可以瞭解為什麼我是被誤解。正因為她瞭解我的心性,她會肯定我,讓我將心的缺口補上,也讓我更為強大。
直到這幾年,我慢慢理解,只有她是全部的她,我才能是全部的我。正因為她接受毫無保留的我,我才能是今天的我,然而我才了悟,也只有她能成為毫無保留的她,才會是我的太座。於是,儘管對於愛情的表現越來越淡,而愛卻越札越深。我甚至明白,沒有誰必須守著誰,也沒有誰非誰不可,我們只是還願意在對方的身邊守護著、陪伴著,因為還愛著。
子女
以前有位算命師曾說過,我要四十後得子才會比較輕鬆,雖然不太符合人類生理的進程,四十得子應該也沒有體力照顧小孩了。我膝下無子,但其實在結婚前,我就已經跟家人報備過會有這種情況。並非是我和太座不喜歡小孩,而是年輕時因為車禍造成身體傷害,可能與子女緣薄。
婚後的前幾年,還是都會受到長輩、親友的關愛,對我來說倒不覺煩,只是稍過熱情了。幸而雙方家人皆諒,不曾有責難,但要說沒有期待,自然是自欺也欺人。我和太座當然也期待過,期許幸運能臨門,只不過尚未如願。日子一久,過慣了兩人生活,還真是無法想像還要照顧小孩的日子,於是,漸漸的也不再期盼、不再耆望。
好在,父母很給力,在我七歲時許我妹妹、在我十四歲時賜我弟弟,讓我自小就體驗帶小孩長大的過程,雖然我也還是小孩,但小孩帶小孩長大別有一番風趣。好在,兄妹也很給力,侄子、侄女都是我的心頭肉,不管是叫我叔叔或舅舅,希望我永遠是他們心中最容易親近的長輩,也希望可以當他們能講心裡話的大朋友。
金錢
到現在,我還是經常幻想可以當有錢人,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財務自由。二十左右,初出社會,賺得少但省著花,日子算滿好過的,雖然有學貸要還,但根本不算壓力。三十之後,運勢有高有低,又因為創業之故,雖然不致破產,但左支右絀下,也向親友、銀行借了不少錢,甚至還扛了房貸,我並不怕自己吃不飽、穿不暖,但卻很在意還沒有能力可以還親友的人情債,於是,雖然不切實際,但也是時時幻想有天財神降臨,讓我一夕間還清債務。
除卻債務,其實我經常覺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顧的,在不惑之際,靠著家人的福蔭有房有車,雖然常常覺得金錢不夠用,但也沒那麼缺,該吃的、該買的、該花的,一樣也沒少過,只不過常常覺得金錢前腳來,後腳馬上就走了。所以,雖然四十了還在過著月中光族的生活,倒也不覺難堪;更重要的是,太座也願意屈身過著這樣的生活,兩個人歡喜過,好歹都比一個人撐著好。
算命師還說過,四十後的我會比較好過,於是我抱著這樣的期待跟友人聊起。關於好命,我當然期待,但不至耆望,因為四十之前的人生,如果一直還沒到所謂的高峰,高峰真的來到時我又如何知道;反之,如果四十之前在低谷迴盪的我都處之泰然,那低谷對我而言又有何礙。或許我這輩子沒機會當有錢人,也可能要一直過著精打細算的生活,但如果這就是我所能得到的,那何不寬心的接受它就好。
健康
年紀增長不單單只是數字在改變,對於數字的敏感度也有變化,例如聽聞一位四十來歲驟世的新聞事件,二十左右對此甚無知覺、而立之後感嘆生命逝去、鄰近不惑驚覺如此接近。有些心境,只有等候時間發酵,才能造成質變。對於人生是如此,對於健康更是如此。
自小體弱多病,雖然不是大病,但總有小病痛如影隨形,而且礙於在體育方面的不擅,羞於在他人面前展現出脆弱的我,更不喜歡運動,於是沙發馬鈴薯一直是最能代表我的形象。雖說偶有病痛,但大概都屬於無病呻吟的狀態,看我幼時白白胖胖的照片可窺一二。
但自從國小搬家後,突來的氣喘,就真的是實打實的疾病了。那幾年,一到秋冬交際,就一定氣喘發作,那種無來由的上氣不接下氣,連走路都變成必須刻意訓練。雖然身體不適,但可能年幼,不真正懂得抱怨,而且病症也不嚴重,我從沒用過氣喘吸入劑,每次病發就是靜靜地休養幾天便好。
人們都說福禍相倚,為了讓身體體質變好,國中時期,除因距離限制必須單車通勤外,週末早上也會跟同學相約晨跑,就這樣跑了一段時間,氣喘就沒再發作了。而且我的體態從高一只有一六三公分的小胖子,到高三長成一七三的標準身高,或許跟慢跑有關,也或許是提早預儲了脂肪,總之我在這段成長期間,並沒有產生額外的食量,儲備的脂肪也順便的成為養分,同時也找回短暫的健康。
說也奇怪,年少雖有氣喘,但卻不會意識到病跟死亡是習習相關的。自氣喘不再發作後,運動的習慣也再度棄於旁側,由於疏於對身體的保養,三十後就受到反撲了。前幾年,可能是心情影響到身體,有段時間幾乎每到傍晚就蕁麻發作,雖然不適但也總會褪去,於是就這麼過著、過著,不太去掛心,但心裡是知道自己已經不年輕了。
再之後,因為尿路結石,開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內視鏡手術,但因為手術過程中血壓一直過高,護理師建議術後要掛心臟內科門診檢查為宜,不檢查還好,一檢查後發現高血壓、高血脂、高血糖,還被判為第二型糖尿病,從沒想過居然四十不到,我就成為慢性病患者了。
更恐怖的是,年少對於病痛未曾恐懼過,而四十後卻止不住的會想,日後會不會需要截肢、會不會突然暴斃,雖說不會日日嚇己,但就是會開始意識到我已經離死亡沒那麼遠了,或更精準的說,可以意識到有個終點總是要走到的,已經很幸運的走了四十個年頭的日子,未來再走多遠就會到終點,卻沒人知道。
吃好、喝好、睡好、活好,對於健康如此而不惑。
遷移
有次,長輩問我,我想像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?我回說,我想像的我,會是西裝筆挺、經常出國差旅的商務人士。於是他又問我,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應該是這樣的形象?我猜想,他是因為當下的我,正穿著 T-shirt、牛仔褲、慢跑鞋,背著厚重的電腦背包,並且沒事就想窩在家裡、懶得出門,跟我想像的形象天差地遠,於是才讓長輩感到疑惑了吧。
印象中,記得後來我回覆「因為以前喜歡看電影,電影裡很多成功人士就是這樣子的樣貌,所以我嚮往能成為這種外在形象的人」,再之後跟長輩是否還有什麼對話,就憶不起了。
年少時確實一直以為自己會是國際商務人士,但因為英文不好,也沒有足夠的自信,逐漸的就選擇截然不同的道路,從事編輯、工程師這類的靜態工作,自然就不太需要遷移,也就跟想像中的商務人士越來越不相像;話雖如此,自年少至今,其實也待過不少地方,雖然在研究所以前都待高雄,但後來在台東新訓(人生至今最嚮往能再住的地方)、花蓮當兵、台北工作、雲林讀書、台中定居,輾轉也在不同的縣市都待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。
回首再想,也許,既像流轉、又像紮根的遷移人生,才是真的適合我的「想像」,畢竟,自從那次搭了 13 個小時飛到夏威夷的航空旅行後,那之後我再也不想體驗長時間的旅程,搭過的單程航行時間都未超過 6 小時。
朋友
其實我不太清楚別人眼中的我是否交友廣闊,不過,年少時確實人人是朋友、處處有朋友,我想某種程度上也是受益於「見人說人話、見鬼說鬼話」的特技。星座介紹總說獅子座的重朋友,關於這點我無法證實,然而伴隨著年紀漸長,我逐漸發現,曾經很好的朋友也會變得陌生、許久未聯繫的朋友仍然一見如故。
於是乎,對於朋友的定義越來越模糊。我不再像昔往逢年過節的噓寒問暖,當需要向朋友求助時,也不再那般介意是否欠下人情債。我想,我的朋友需要我的時候一定不會客氣,就如同我需要他們的時候,我也不再羞於啟齒。
愛面子、重寬容、介意造成他人困擾,我仍然是星座教科書上那重朋友的獅子座,只是,我越發清楚怎樣才能用更自在、更舒適的態度跟朋友相處,也更能體會什麼是臭味相投。我們都不同,正因為我們都不同,所以我們才會找到彼此都清楚的那條界線,成為朋友。
事業
如果說我立志成為創業家,那鐵定是唬你的,但如果說我沒想過要自己創業,那也是騙你的。我確實年少就想過要創業,至少在 回鄉的原因 就闡述過,後來也確實走上了創業的道路。不過,在走了七年的創業路之後,我可以肯定的跟你說,我之所以會創業,純粹只是因為「我把創業想得太簡單」。
正因為創業的起心動念只是為了打造一個「我認為好的企業文化」,所以壓根沒想過營業項目是什麼、商業模式是什麼,憑藉著曾經讀過商職的經歷,就毫無畏懼的認為我也可以打造出像 零與無限大 那般的公司文化,真的給共事的同仁安身立命的公司。
我一直以為公司規模不必大,不知道要賣什麼也沒關係,反正一定會有「需求」是我們可以滿足的;於是乎,創辦公司後,自然是以提供資訊服務為主,而前幾年因為性質就像個人工作室,在有兼職收入的情況下,接幾個專案就可以有不錯的收入,也可以聘僱一位正職的同仁,於是我以為我已經走在創業的道路上了。
創業的五年來,我練就一身「解決問題」的能力,不像一般專案開發的廠商只能用單一種項目提供服務,我總是樂於接受問題的挑戰,嘗試用「數位再造」的角度,操著我甚至也不熟捻的技術,做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型專案。不再拘泥於前端、後端的區別,也不再受限於 PHP/Python/Node.js 等不同的技術,但凡怎樣可以用最有經濟效益,且最能漸進式進行資訊系統導入的方案,我就會用盡力氣的嘗試。結果,我打造出多個甚為滿意的專案成果,但收入卻是異常的低。
資訊服務、專案開發,確實是一種商業模式,然而,我是過了五年後才意識到我想追求的生活,不是這種商業模式可以滿足的。在這五年間,我以為只要不斷犧牲、忍耐,終將可以讓公司走向比較美好的道路上,我也最終會得到一個「有良好企業文化的公司」,而財富只是伴隨而來的結果。
如果只是想想就會成功,那創業成功故事可能就不再那麼為人津津樂道了。事實是,這五年內,不斷地祈求公司有正的現金流、不斷地懇盼公司有足夠的盈餘、不斷地幻想終有那麼一天我可以擺脫這一切。於是,我也開始過上要從零錢桶掏錢、湊錢,才能享有吃飯、加油這些再日常不過的生活,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根本是用虐待自己,來演繹著我想扮演的那種人。
事實是,這種堪比清教徒式的生活,其實就是我自己所追求的。此外,比起清貧生活更令人難堪的,是明明想擺脫困境,卻彷彿走在深不可測的隧道裡,明知道隧道的另一側一定有個出口,但卻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?前方還有多遠?這段日子,我明確的意識到,「貧窮一點也不可怕,絕望才是」。
當那束光無法射進心裡時,當你明知堅持就會找到出口但卻無法相信真的有出口時,那才真正的奪去身為人最重要的心志能力。
有那麼一度,「我想放棄了」奪口而出,儘管我並沒有那麼想放棄,但,就在那一刻,我開始思考,其實我是不是該去應徵新的工作了。盡管我練就一身解決問題的能力,但也正是這一刻,我才開始思考,我是不是並沒有我想的那般具有競爭力?對於是否能順利的找到事業第二春,我開始遲疑了。
人生也許一點也不玄,但有時候,人必須用「玄」來解釋自己的轉換。也許是踩到谷底了,也許是命中註定的貴人出現了,不知因何緣故,去年居然花了一點小錢報名聽了一場講演,這之後,那個轉換就發生了。而後來迄今所遭遇的一切,都那麼讓人不可置信。簡言之,我們後來開發出一個商品、構思了一個商業模式、遇到了在原本社交圈絕不可能認識的創業導師,而我,也開始再次相信,我終會打造出一個成功的企業,而且我會得到伴隨而來的財富。
田宅
人生中,很玄的事件,你怎麼都無法用邏輯來詮釋,買房子就是如此。
在台中租兩年屋之後,意識到租金跟月付貸款相去不遠的情況下,我們萌生出在台北時不曾想過的購屋念頭,而且此時剛好租屋處的房東想把房產收回出售,於是我們決定開始去看房子,儘管當時我們正陷在創業的泥沼裡,壓根沒有把握可以買得起房子、甚至可以付得出房貸。
但,畢竟面對著即將沒有地方可以住的困境,我們還是在某個週末,臨時起意決定要去看房子。由於那天上午去參加租屋處的區權會,會議結束後返家休息了一會,下午時分決定要騎車外出晃晃,就在毫無目的地的亂逛途中,我們看到了某間已建好幾年的新成屋仍在販售中的廣告,看了總價,覺得還在我們可以承擔的範圍內,於是我們就繞過去了。
到了現場,經詢問物業保全,才知道已屆下班時間,所以現場人員都已離去了,而且此棟大樓也只剩高樓層的物件可以選購,其總價遠超過我們的預算。既然無法賞屋,我們於是索性決定去吃晚飯。
在經過日常經常經過的公園後,我突然看到一個開設許久的預售屋接待中心,自我們搬到台中住在附近時,它就已經開設在那邊了,也就是說,它至少已經對外營業兩年了。而不知為何,平時經過從沒提過要進去看房子的我,就跟太座提議,不然我們進去看看吧。不看則已,一見驚人,不但可以入住的時間跟我們目前租屋處退租時間差不多,房屋總價也在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。經一番瞭解後,總覺得這房子什麼都符合我們的需求,而唯一的問題是,沒錢。
沒錯,這段時間正是創業第五年的時候,也是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,壓根沒有任何積蓄可以用來支付頭期款,更遑論當時其實負債累累。於是,我厚臉皮的請父母買下公司的股權,讓我前幾年的血汗付出,換得一筆頭期款,買下了位在 8 樓的房子,也買下了編號 80 的車位。
買房的當下,對於「8」沒有意識到的我,在交屋時,看到門牌號碼又是「之 8」,我才驚覺,我們買下的這房子居然有 3 個 8。而搬進這房子後,我們的創業路也開始變得順遂一些,究竟是心態改變了我們的人生,還是際遇改變了我們的人生呢?
心靈
導師曾經這麼說過,「人的際遇受結構影響較大」,不得不說,直至四十的刻下,我才能體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人生,其實就是自己的選擇,路程上所有遭遇的,不論是好是壞,一切都是自己選擇的,都是自己創造的。
父母
小時候,我真切的曾認為我不是爸媽的小孩。
我爸爸是警官,自小就聽著他講訴過往的奮鬥史,從車床工到警察、再從警察升至警官,於是我爸爸總是喜歡耳提面命的強調著「讀書」有多重要。也因為爸爸職業的關係,派令下來就需要搬家,於是我在中壢出生、幼時受眷村伯伯照顧,而後在鹽埕度過童時光陰,之後才落腳在大社。直至研究所後,才開始我自己的流浪生涯。
也因為爸爸是警官,自小至大,印象中學校的活動從來沒參與過,而身為家管的媽媽不知是否不擅於參與這種場合,也鮮少出席。從泛黃的相片中,只有幼稚園的遊街活動中有見到媽媽的身影。或許因為如此,自小時候就一直是我心裡的芥蒂。
也因為爸爸是警官,小時候採取的是偏權威式的教育方式,印象中,我跟哥哥曾經因為晚歸被關在門外不能回家,甚至在打罵教育仍盛行的當時,時不時就會因為犯錯而遭來一頓責罰。不過,人的記憶通常只記下最深刻的事件,其實我們只是在那樣的時空背景下,過著多數人在過的生活,並不是特例,也沒有特別難受。
總之,我用自己的觀點,自以為是的以為家人對我不好,然後在國小六年級至國中一年級間,跟家人爆發第一次衝突;而後,更是在就讀大學期間,索性就離家出走了。若是現在才認識我的人,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,甚難想像我居然有跟家人如此不睦的時期。
我媽自我有印象以來,就一直是家管,不過,這應該是我的刻板印象,畢竟我媽當過保險業務員、開過檳榔攤、也做過不少種零工,甚至在認識我爸以前,還是一位護士。可能因為我跟父族親友間的緣份淺,從小不受父族親友疼愛,所以媽媽特別疼我,記得小時候我最愛跟媽媽逛傳統市場,甚至,我一直記得有次拗媽媽買 外星寶寶資源回收桶 的存錢桶,現在憶起,當時媽媽說不定正在為了菜錢不夠而煩惱,卻還是不手軟的買下存錢桶給我。
於是,雖然我曾經不認為我是這家人的一份子,但我還是跟媽媽感情很好,因此,在國小六年級那次跟家人鬧僵的事件下,依稀記得當時媽媽非常傷心,可能相當自責也說不定。
總之,以前我以為我跟父母之間的緣份很淺,大概成年後結婚就離家,之後就會漸漸疏遠。熟知,世事難料,我也忘了後來發生什麼契機,於是就重新找回跟父母之間的情感,維繫至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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